經過一日勞累後,上班族拖著疲憊的身體踏上歸途,他們經過長時間的O.T,歸心似箭。風雨不改接載這群夜歸人的是夜班司機,在昏暗街燈下,他們每日目睹香港這個大城市的眾生相。



記者:唐子簾 高 蓉 楊嘉穎
攝影:譚栢妍
編輯:吳嘉敏 方諾琳 劉俊霆
版面編輯:張曉欣 林芷晞

  打工仔下班後身心疲倦,歸心似箭,選好最快或最便宜的路線後,會周而復始早晚乘搭。若居住在港島, 浩叔或是你路途中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譚永浩(浩叔)成為兼職夜更小巴司機約九年,每晚行駛 28 號路線, 往返銅鑼灣與碧瑤灣。乘客多為沿途屋苑住戶,晚上10時後人流變得稀疏,直至晚上11時半駛出尾班車, 一天工作才告終。

高談闊論 惹浩叔動火

  浩叔除兼職夜更司機外,早上亦有其他兼職,日夜兼程幫補家計,雖然感到辛苦,但也未曾想過放棄。「夜間工作薪酬較高,但就比較辛苦。晚上燈光暗,看東西比較辛苦, 眼睛會很容易累。」

  小巴司機與乘客距離不遠,行車期間寒喧幾句絕非難事,久而久之, 有些乘客與浩叔結為點頭之交,更甚成為朋友,每趟路程都是他們閒話家常的時光。「有很多乘客我都看着他們長大,從小學至中學,畢業後出來工作,這些都大有人在。」

  不過聊天歸聊天,若乘客高聲用電話,無疑會影響車內各人,浩叔多年來已學懂盡量忍耐,不過當聲量過大,他逼於無奈下亦會要求乘客收斂。可是有部分乘客會大發雷霆,反罵浩叔。為求令對方知錯,浩叔甚至試過要求警方介入,主持公道。但歸根究底,司機始終只望順利接載乘客抵達目的地,因此他們遇上麻煩乘客,多會大事化小,讓當事人轉乘下一班車作罷,以和為貴。

  正職和副業令浩叔私人時間大減,但若能再次選擇,他還是會選擇以司機為兼職。小巴司機不用追數,工作相對穩定,同行的親切舉動也令浩叔窩心。司機之間互相打招呼外,有時其他路線的司機亦替對方叫外賣。彼此不存在任何競爭,反而互相關懷,算是辛勞工作中的一點甜意。

騙錢伎倆 小孩亦懂

  置富花園位處鐵路網尚未完全覆 蓋的港島南區,當區居民若要前往銅鑼灣、天后或北角,巴士 38 號線是不二之選。已屆花甲之年的孫榮耀 (老孫)駕駛 38 號線夜更巴士已 28 年,每天正式開車前,老孫須先到站頭簽到,待站長「派車」。引擎、油量、座位檢查清楚,一切安全如常, 便繫好安全帶,接送居民出入。 置富花園被住宅及學校圍繞,而老孫下午三時正式開工時,就是學生下課的高峰期,稍作喘息後,便到下班時間,直到晚上七時半人潮過後,工作 便變得輕鬆。

老孫駕駛時以安全為先。

  工作時的老孫能一眼關七,除顧及路面情況外,更要確保乘客付足車資。「有一些人雙手拿著錢,起初只入一隻手的錢投進錢箱,若司機不作聲,便就此作罷。」欺騙車資並非罕見,連小朋友也學懂這小技倆。老孫試過遇上一名四至五歲的小朋友,帶着兩至三歲的小妹妹上車,如一般乘 客般耍起小聰明。起初她只投一元進錢箱,待老孫發現後,小朋友才把另一隻手中的錢投進錢箱。小朋友的行為讓老孫始料不及,更對現今的家庭 教育大感意外。

  二十八年間,老孫覺得乘客變得 只顧看手機,上車前連八達通都不會提前預備,常堵在車門尋找八達通。 老孫一般不會作聲,但遇上下雨天, 眼見乘客淋雨便按耐不住。他曾勸喻找八達通的乘客站到一旁,讓後面乘客早點登車,免被雨淋。可是,乘客卻覺得被無理催促,反罵老孫是否趕時間。他慨歎乘客較以前更自私,覺得司機須服侍乘客的心態也越趨強 烈。司機用心待客反被罵,難免令司機工作時面無表情,避免接觸乘客。

  無理乘客眾多,但也有窩心事, 有一位二十多歲年輕少女,每一次上落都會大聲與老孫道謝。「只有她一個上下車都會說聲謝謝,年輕的則更難得。」乘客以禮相待,對老孫已是一份額外鼓勵。

見慣走數乘客

  下班人潮過後,街道卻不曾寂寥,的士司機守在站頭靜候城市狂歡後,或是超時工作而崩潰的打工仔。 人稱「添叔」的黃永添自1998年入行,起初是早更的士司機,後因早更較常遇上塞車,加上如廁不便,半年 後便轉為夜更司機至今。

  的士司機屬自僱,下班時間全由個人決定。添叔習慣享用下午茶後, 約五時才載客,直至晚上十時至十一時左右,他便開始享用晚飯,凌晨五時半正式交更。有時添叔會提早下班,回家休息。自主工作模式較早更來得隨心,問題是作息時間不正常。

添叔接待令人或孕婦會特別小心。

  的士司機的共同煩惱一定是醉酒客人。儘管夜間生意好賺,但若他們在車上嘔吐,司機就要費神清潔,頭痛不已。「假如我或者其他司機見到他們(候車乘客)站不穩或是要別人攙扶出來,即使正在站頭排隊也會走。」每晚長時間工作,總有會遇人不淑,因此添叔會準備膠袋,應付半路嘔吐的乘客。

  不止巴士會出現蠱惑的乘客「走數」,原來的士也會,更甚是夜更司 機才會碰見。添叔曾試過接載乘客到目的地後,乘客表示沒有帶錢包,要上樓拿錢再付車資。他只好停下來放走乘客,但對方卻一去不返。又試 過有乘客半路要求停車到便利店買香煙,添叔盯著門口十分鐘,乘客還未歸來。他大感疑惑之際,才驚覺便利店有後門,對方早已經逃之夭夭。經一事,長一智,添叔現時會要求乘客 先付車資再下車,希望避免「走數」情況出現。

  小城入夜後,街道上的故事就千奇百變,絕不是日間可及。添叔曾在尖沙咀與蘭桂坊酒吧區一帶見到有人打架,甚至斬人,「那些外籍人士、 巴基斯坦人不時喝完酒便在街上打架,我也只好停在這裏,鎖好車門。」 他亦有聽聞行家試過被打劫,添叔屬比較幸運的一羣,多年來只見驚險, 不曾遇險。

  夜更司機驅動深夜香港,讓市民在一天勞碌後,得以在車上短暫休眠,回家共聚天倫。乘客下車後,怎會回想剛才小心駕駛的司機,只想踏 進家門,放下一身疲倦。司機無奈習慣了街燈,卻未曾習慣犧牲家庭時間太多。下次上落時,不妨與司機說一聲「多謝司機」,短短一句對乘客不算是甚麼,卻能讓司機一夜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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