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琢玉成器 黃偉傑
電影《樹大招風》醞釀五年面世,許學文、歐文傑和黃偉傑憑此奪得本屆香港電影金像獎的「最佳導演」。十年之計,莫如樹木,黃偉傑能獲此殊榮,表面看似一帆風順,背後卻是超過十年的堅持,靠的是他對電影的熱愛。
記者:陳浩恩 冼寶時
編輯:黃詩詠 許海南
攝影:李詩慧
版面編輯:何妙容
甫進黃偉傑的工作間,便看見琳琅滿目的模型收藏。他從小喜歡電影,房間放滿了《異形》、《星球大戰》和《鐵甲威龍》等經典電影的角色模型, 當中更不乏電影道具複製品,猶如一座私人收藏館,這些模型不僅是收藏品,亦記載他一直以來的奮鬥歲月。
黃偉傑畢業於樹仁大學新聞與傳播學系,他曾在電視台實習,本應踏上記者之路, 卻成為金像獎最佳導演。「我當時也有記者夢,但做過記者後發現自己性格、想法不適合,自己不夠好奇。記者需要不斷報導別人的故事,但我希望說自己的故事,而電影是個非常有力的媒體。」營營役役一輪,他終在茫茫大海中找到自己的定位。

《樹大招風》由年輕導演黃偉傑、歐文傑和許學文拍攝。
一夜成名 不忘恩師
在金像獎頒獎禮致謝辭中,他提到啟蒙恩師, 正是在樹仁大學人稱「YYY」的容若愚博士。「我有個心願,便是每一套作品和短片都鳴謝容博士,若不是他,我不可能讀電影。我希望有天能在頒獎台上多謝他,我也想不到會有會。」容博士教會他如何欣賞電影、說故事及電影的語言,更鼓勵他到英國修讀電影。容博士對他的幫助,亦不止於學校。畢業後,任職教區視聽中心總監的容博士聘請他,除了讓他學習製作技術,也替他找到助學金,到倫敦電影學院修讀電影,並立志成為導演。

電影借回歸前的賊王事跡,描述香港社會現況。
回港後,容博士邀請他到中心工作,更建議他拍攝一系列短片,多加磨練。在容博士監督下,他拍了短片《變臉》,並獲得第31 屆JVC 東京錄影作品節的優秀作品賞、第十三屆香港獨立短片及錄像比賽的特別表揚獎。最後,黃偉傑拿著金像獎,在頒獎台上向這位恩師,致以由衷感謝,達成自己心願。「除了杜琪峰監製,在電影上影響我最深的人是他。」多年過去,仍然溢於言表對這位恩師的感激之情。

整齣電影拍攝時間接近五年。
除了容博士,他還要感謝陳方老師。陳方是無綫電視資深編劇,曾在樹仁大學任教劇本創作。當時他正構思一個關於新聞攝影記者的故事來交功課,講述戰地記者在良心和榮耀間的掙扎,陳老師對他的劇本評價很高,讓他一定要拍出來。八年後,黃偉傑用當年這份劇本,由容博士負責監製和籌集資金, 重新編寫並拍攝《快門》。2010 年,《快門》贏得鮮浪潮最佳攝影獎, 更獲杜琪峰賞識,得到首個執導電影的機會。
電影之路 起伏跌宕
他在獨立短片界嶄露頭角,兩部作品獲獎無數,到電影界卻是另一番光景。他笑說:「在短片界有點名氣和獎項,但在杜生面前你是一文不值,是零水準,甚至是差。」他對電影滿懷憧憬, 卻遭現實當頭捧喝。《樹大招風》製作歷時五年,黃偉傑負責的部分花費三年半。過程中,他每一份稿都被駁回,令他開始質疑自己。短短36 分鐘的劇本,直至拍攝時仍在修改,「一邊寫一邊被Ban(否決)其實很痛苦,彷彿如何寫都是死路」。他用「像進了蟲洞」來形容這段低潮,帶給他空前的信心危機。但更現實的是經濟困難,「因為是很實際的,意志多堅強也要吃飯」。他解釋,《樹大招風》是計劃形式,公司給予一筆導演費, 就要拍完整部電影,「拍一年或十年都是一樣價錢」。因此,經濟出現問題時,他也開始動搖。

電影獲得第36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電影等五項大獎。
雖然動搖卻不曾放棄。「坦白說沒有想過放棄,因沒有機會放棄,除非被解僱,否則便繼續創作,寫到好為止。若電影一直不開拍,那就浪費了五年時間,但我一定要堅守下去,不能退。」他的語氣像意志般堅定。最後, 這塊堅實的原木接受四年雕琢, 終變成一艘木舟, 成功出海航行,甚至獲得意想不到的寶藏,就是在諸位前輩中,包括師公杜琪峰,脫穎而出,奪得香港電影金像獎的「最佳導演」。
「我對獲得最佳導演不太感到實至名歸,我不認為獲獎就等同能力及藝術創作上, 有最佳導演的實力,我認為是評審『畀面』,想讓香港觀眾知道甚麼是好的香港電影,投票推舉我們成為最佳導演,為的是鼓勵創作。」的確, 香港電影需要一股新血。黃偉傑相信,這是他們獲獎因素之一。「我個人感覺是這兩年電影界的氣氛需要新人,是一個接班的浪潮出現,改朝換代。」老牌導演作品很少,或者不在香港拍,所以造就他們橫空出世。他認為,評審集中票源給這幾部電影(《點五步》、《樹大招風》及《一念無明》)是想鼓勵和表揚香港電影,及吸引新晉電影人入行,他則有幸成為其中一分子。

電影入圍歐洲三大國際電影節之一的柏林影展。
不求虛名 乘風踏浪
他的經歷可謂集天時、地利、人和於一身,但這一切顯然不是單靠運氣,更關鍵是他的堅持和嘗試。「年青人負擔比較少,不會『蝕底』。」他也經不斷嘗試才找到興趣,因此強調要堅持到底,不能「玩玩下」。從他的經驗可見,若遇到困難便放棄,永遠不會看到成功的一天。對他而言,作品與觀眾的互動和反應比獎項更重要,因為有觀眾才有電影。不論是柏林國際影展或香港國際電影節;不論作品完成與否;不論是觀眾、外國人、業內人士、影評人或影迷,他認為,觀眾有反應和共鳴,遠遠比他獲得最佳導演更重要,「這遠比我在頒獎台上獲獎時,激動得多」。
「獲獎不是很風光,反而壓力更大」,首次執導電影,竟奪得最佳電影和最佳導演,面對壓力,他擔心自己停滯不前,仍期望不斷進步。「從《變臉》、《快門》到《樹大招風》,變相下一部要大過《樹大招風》,成績更好才是我的動力。」身為新生代導演,他沒有自滿,亦沒想過退縮。「打死都說有信心,否則如何說服投資者?」這艘木舟在汪洋大海中,前路是驚濤駭浪抑或風平浪靜,也是未知之數。但他深信,只要不偏離自己的航道,定能乘風破浪,為香港電影開拓一片新大陸。

黃偉傑構思劇情時畫的分鏡圖。
後記
黃偉傑的工作間中三面牆的玻璃櫃都放滿玩具、模型,而他獲得的獎項,卻放在書檯旁一個在房間角落的櫃裏,毫不起眼。他言談之間,每每提到有關獎項的話題,態度相當謙厚,不會自吹自擂,亦不會過分謙卑,這種不卑不亢,實在令人值得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