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方安生 足本訪問
記:你對新鮮出爐的施政報告滿意嗎?
陳:從市民的反應可以看到,是令人較為失望的。我個人期望新上任的行政長官對管治香港有一些新理念,但可惜在這份施政報告看不到,至於內容上我認為似乎欠缺承擔,為何設立那麼多委員會呢?這就會令人懷疑委員會是拖延手段還是給梁粉進入委員會的政治酬勞。
記:梁振英誠信陷谷底,你怎樣去分析劉夢熊事件?
陳:梁振英無論在未上任之前或在角逐的階段,已經給人印象誠信有問題。你問我,作為任何的領袖,更不用說是我們特區政府的行政長官,都必需取信於民,否則 我恐怕他在管治方面會舉步維艱,因為無論你做什麼事市民都會從最壞的角度去衡量。至於劉夢熊所說,孰真孰假,無人知道,我只可以說他這樣控訴只會更加加深 市民對梁振英的不信任。
記:你怎樣看「反二十三條立法」十周年?
陳:無可否認香港在憲制上的確有責任立法,但是沒有時限,試問今天在香港誰會背叛國家顛覆國家呢?不是說永遠擱置不關注,但行政長官也表示這不是他優先處 理的問題,今天他被誠信的問題困擾、言行不一致這情況下,說二十三條只會為自己製造多一個麻煩。但據我估計,當然我也可能錯,而錯了我亦會很高興,政府現 在部署把兩件事掛勾:如果想有普選,就要接受第二十三條立法。
記:委任的都是「自己人」?
陳:這幾年政府的統戰策略實在非常可怕。統戰,即當權者要把「自己人」安插在某些委員會或特區政府中,雖然這無可厚非,根據「一國兩制,港人治港」,我認 為委任「自己人」沒問題,但也該找些有才幹、站出來會讓市民尊敬的、值得支持的人選,而非動輒委任市民不認同的人。難道政府認為港人會認同邵善波嗎?大家 只要比較一下行會現任成員,與往日董建華政府時行會成員的質素,就明白箇中分別。現在,香港又是否缺乏政治人才呢?非也,只是有能者都並非當權者的「自己 人」而已。
記:你如何看政治任命?
陳:2002年,董建華先生提議引入「高官問責制」、「政治任命」,其中最主要的目的是培養政治領袖。但現在我們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委任劉江華擔任副 局長。劉江華己經五十多歲,還培養什麼政治領袖?還有,這位人士,剛剛從立法會選舉中落選。在任何一個民主國家,誰會這樣委任?當選民用選票,去表達對一 個人的不滿,甚至罕見地,在候選人落選後到其辦事處大肆慶祝。如果香港政府有理會港人的看法、有些許的政治觸覺,又哪會如此委任他呢?
記:五十年不變,你如何理解?
陳:不變的應是港人治港、法治、獨立的經濟體系。但眼見這幾年,一國兩制每日在削弱,你看中聯辦那種粗暴干預,事實上中聯辦根據基本法是沒有任何角色有關 香港內部管治的。當時曾經說過根據一國兩制香港都需要有一些左派的人,但這是少數,多數是右派、奉行法治的人,但現在社會上左派的人較多,今時今日委任那 麼多小組和委員會給「梁粉」,這些都是統戰的策略。
記:你支持人大釋法嗎?
陳:要求人大釋往往會動搖香港市民或者國際間對司法獨立,對法治的信心。法治,是香港的核心價值。當然,基本法回歸到現在都有十六年,草擬基本法的時候是 無法預測今天的局面的,修改基本法來處理今天的問題,我認為是市民能夠接受的方法,而不是每次要求人大釋法。例如我們現在面對雙非孕婦的問題,但現在市民 普遍一聽到修改基本法就說不可以,為何不可以呢?剛才說五十年不變,不包括基本法,基本法不是死挷梆梆的法律,憲法在其他國家時不時都會有修改的機會。
記:你愛國嗎?
陳:「愛國」在有不同定義,對於左派那些「愛國人士」,只要接受共產黨,認為共產黨說什麼都是正確的,無需有個人意見,就是「愛國」。我認為,愛國並不等 於愛黨。「愛國」的定義是,若某天我的國家被侵略,我願意犧牲生命,去維護國家主權。我愛我國家的人民、文化、江河,但並不等於我會不分黑白。倘若中央政 府有不是之處,我覺得我有權站出來批評。
記:社運人士出動港英旗,你如何理解?
陳:的確,港英政府有不少為人詬病的地方,如劃定山頂不許中國人居住,但我們亦同時看到港英政府統治下好的一面。她讓香港人擁有一個法治社會及人權自由, 而對一般人來說,港英政府時期標誌的社會較為公義。那時候,只要勤奮,有朝一日總會出人頭地,可以置業,可以憑自己艱苦換來成就。但今時今日,無論如何艱 苦,如何辛勞地工作,卻連置業的首期金額也掏不出來,更遑論看見現時的政府偏幫某群人,如我們常說的「官商勾結」,這就是市民感受到不公平、不公正、不公 義的情況,這才是我們看到港人揮動那面旗的原因。
記:如何看「港獨」?
陳:試問有誰真的會「搞港獨」?「搞港獨」根本是很笨的一回事,香港有可能「獨」嗎?根本不可能,因為香港在很多事情上都需要倚賴國內供給。當然,有左派 人士會乘勢「搞大件事」,指控港人「搞港獨」。但若特區政府真誠地維護一國兩制,他是否有責任,為港人向中央解釋,原來(揮動殖民時期旗幟)有另外更為大 眾接受的解讀?但現時政府卻在火上加油,說「對呀,不得了啦,有人在搞港獨」,這又是另一種圈套。
記:你有想過參選特首嗎?
陳:我是一個非常現實的人。政治現實是,中央不接受的人是沒辦法在遊戲中成功的。這是一個小圈子選舉,只有1200人投票,雖然他們都按《基本法》推選出 來,但事實上大部份委員會成員都受中央操控。我覺得,以他們和中央的定義,認為我不夠愛國,只會諸多阻撓特區政府,所以在他們眼中,他們不認同的人,永遠 都無法勝出這項選舉。如果是參與真真正正一人一票的選舉,我也認為我的年紀太大了,畢竟我今年也73歲了。
記:你會考慮參與現時的政府嗎?
陳:現在這個政府?除非我能影響或改變現時這個狀況,否則參與這個政府只會讓自己愈來愈沮喪,更加無奈。
記:你對特區政府以及整個香港有什麼寄望?
陳:希望香港能夠維持、鞏固及捍衛「一國兩制」、港人治港及高度自治。我希望中央能夠貫徹對香港市民的承諾,在2017年及2020年進行普選,一人一票選特首及立法會議員。我更希望政府能夠真真正正向市民問責及負責。 而且在管治方面能夠維持一定的透明度。
特稿
巡迴演講培育新血
自2008年沒有再選立法會議員開始,陳太政場生涯暫時劃上句號。近年,陳太開始了巡迴學校演講,到90多間中、大學,與年青人交流。
陳太認為,不少年青人對「一國兩制」的概念仍是一知半解,「特別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會以為現時享有的人權、自由和法治,均是與生俱來。那當然不 是,若然不是歷史的轉變,我們現時根本就如內地一樣。最近這幾年『一國兩制』受到蠶食,更需要提醒年青人珍惜現時所享有的人權自由和法治。」
有人感嘆香港缺乏及難以培養政治人才,陳太不以為然,「年青人現在涉獵不同知識,對政治的興趣也加深了。演講,他們的提問很多都十分尖銳,對政治的觸覺是敏銳了。」
議會抗爭政府有責
不少人眼中對近幾屆立法會的印象只有謾罵和拉布。對現在的立會文化,她不表認同:「我不希望看到抗爭。」議員在立法會是主角,主導議會的進度。陳太也曾是其中一角,「政府也有責任,如果抱有親疏有別的態度,別人就不會為你辦事,議員有實權,你當我是敵人我便與你作對。」
陳太形容,目前的政治體系是非驢非馬,在立法會七十位中沒有一把聲音是代表政府,「即使建制、保皇派也是選民選出,所以不是政府命他們支持便支持, 也會出現分歧。所謂強勢政府只是說白話,根本做不到強勢政府,七十把聲音有沒有人為你發聲,所以長遠來說要向政黨發展,要有一個名正言順的政府黨,才能幫 助其推行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