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五光十色的舞台，韋飛雄身穿川劇服飾，英姿颯颯，好不威風，彷彿舉手投足間都流露著自信。音樂響起，她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揮手，臉譜便一張接一張地變換，手法迅速純熟，動作敏捷俐落。乍看之下以為是位雄糾糾的男子，上演著傳統變臉的絕活，但誰料五彩繽紛的臉譜下，竟是位柳眉杏眼的可人兒。

記者：陳麗娜　鄭舒文　黃殷
編輯：曾怡　任希揚　陳采兒
攝影：李詩慧
版面編輯：曾怡

傳統的變臉技藝從來傳男不傳女，但隨著社會變遷，人們不再重男輕女，令女性有機會接觸這項表演，當時父親韋瑞群決定把變臉傳授給韋飛雄時，她亦大感不可思議，「當時我是想，真的要傳授給我嗎？真的是教我嗎？」由記者、侍應、收銀員直到成為變臉大師，似乎風馬牛不相及，但韋飛雄感激變臉為她帶來的轉變，「變臉為我帶來了很多，帶來人生的定位」，韋飛雄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能女承父業，把傳統變臉發揚光大。

初出茅廬　師承家父

作為國寶級變臉大師韋瑞群之女，韋飛雄曾與父親在台灣節目中合作變出102張面譜，二人合力打破健力士世界紀錄，本以為韋飛雄有先天的優勢，不料父母自小離異，直至她23歲前都未曾真正接觸過變臉，但韋飛雄一直熱愛表演，「其實母親一直知道我喜歡唱歌，而且唱功不差，因此在母親介紹下演唱了大概半年。」父親得知她真心熱愛表演，加上父親的大師姐對他說：「不如你教女兒變臉吧！你變臉的技術也需要後人承傳吧！」才讓父親思考是否要讓她學習變臉。

變臉由川劇衍生而來，因此亦講求戲劇功架。23歲的韋飛雄「半途出家」，父親決定先讓她到上海學京劇，待滿師後才決定是否傳授變臉。她告訴記者：「在出發前我沒有什麼意念，是待學成回來便一定要學變臉，我完全沒有想這些東西，只認為我可以接觸表演，我已要很珍惜，」23歲才學習京劇，韋飛雄可謂笨鳥先飛，每天都在鏡前不斷練習。

韋飛雄經過三個月的京劇訓練後，從上海回港，正式踏上變臉之路。首次試演卻出師不利，「那次是試演，我父親找一個場地，有人要看的表演，順道叫我表演一次，因我也籌備良久，那便嘗試。」韋飛雄第一次踏上台板，面對台下觀眾，她更自覺不容錯失，誰料變了一張後就變不出其他面譜，她回到後台抱頭痛哭，「當時很質疑自己的能力，能否完成這事，當然我父親說我經驗尚淺，又未曾正式表演。」事後她作出調整，渴望下次的演出更完善。第二次的表演，韋飛雄雖順利完成，但表演過程卻不慎｢走光」，父親也囑咐她要多加留神，「那兩次後，也有其他表演，成功了，便回復信心，有足夠的信心能做到，」成功的演出為她建立失去的自信心。

常言功多藝熟，現時韋飛雄已成了行內翹楚，即便在台上遇上難題，亦能即時迎刃而解，「有人問我練習多久後才出來表演？我經常回答每次的表演都是一場練習，因為沒一次是絕對完美的。」她對表演有絕對的堅持，「我盡量嘗試做到最好，不會說這次我練夠了，一定做到最好」，認真的態度除了為她贏取名聲，更能獲得周遊列國演出的機會，旅發局會邀請她到外國演出，以中國文化推廣香港。芸芸國家中，最令韋飛雄印象深刻莫過於巴畿內亞的純樸，「當地人是很熱情的，雖然他們未必總得欣賞變臉，但街上都是很友善的。」

力求創新　打破傳統

傳統的變臉表演，不外乎變臉配上中國傳統音樂，但韋飛雄卻一反傳統，把傳統的變臉表演融合流行音樂及舞步，令觀眾耳目一新，不過如此創新的意念，竟是源自父親的一次表演，「當時他的音樂都是很中式戲劇的，但突然間變了Only You的英文歌，他一個轉身、一個飛吻，就變了另一個面譜。」觀眾熱烈的反應，深深震撼了韋飛雄，因與以往的傳統變臉大相逕庭，這驅使她開始構思突破的傳統的表演，「於是我去學了一點舞步，把想要的音樂去加插進去表演，從那時開始建立表演的框架。」

隨著表演形式的轉變，韋飛雄亦考慮到道具上要有所配合，因為傳統的面譜源自川劇，會與流行音樂和舞步格格不入，「如果就這樣加入跳舞好像很奇怪，我就想那麼面譜也改變一下吧，那就帶來些不一樣的面譜。」因此精益求精的韋飛雄，便以人手畫出精緻的卡通面譜，不過製作面譜的過程亦費盡心力，「我畫面譜每張都需要很長時間去畫，短則五天，長則一星期做一塊面譜，因為做一塊面譜的程序很多。」

韋飛雄自言：「我能畫客人指定面譜， 因香港沒人能畫面譜，只有我畫。」，這並非自誇，皆因製作一個面譜，至少涉及九至十個工序，起稿亦只可以用滑粉製的圓餅，顏色更只能以眼睛目測去調較。她解釋：「日本（國旗）夠容易了吧？ 一個圓形在中心，你以為畫圓形很容易嗎？ 原來不是，因為臉是凹凸不平的，若用一個圓形作模板，直接畫上去，便成了橢圓形，可能歪歪斜斜的，」因此需要不斷嘗試。然而填色更是用最小號的圭筆，一筆一筆地塗上，確保線是平坦的，一張臉譜的誕生，確實好不容易。

千變萬化的韋飛雄，除了變臉更能「變衫」，更於2010創作出「聖誕極速變身騷」，「傳統變臉是先變衫後變臉，我爸爸傳給我的方法，但先變臉後變衫是我自己創作的，困難程度遠高於先變衫後變臉，」因為她需要重新研究原本的機關。當時韋飛雄更邀請父親前來觀看表演，「他來看我表演我覺得十分興奮，我覺得自己努力後的成果超越了他，表演後我想下台找他拍照，但不見了他的身影，唯有作罷，然後準備下一場。」多年後，韋飛雄看到父親的一個訪問得知，當年父親在觀看表演途中不禁落淚，因對她的成就覺得感動，獲得父親的肯定，那份感動溢於言外。

覓得真我 更臻完美

變臉除了令韋飛雄覓得人生定位，也獲得自我肯定。小時候她喜歡表演但缺乏方向，自從出現了變臉，可以真正踏上舞台表演，好像有了存在價值，她說：「這是自我肯定，覺得自己有點用， 原來我也可以做出好看的表演，我可以帶給觀眾歡樂。」

訪問當日韋飛雄不施脂粉，衣著樸素，若別人告訴你，她是身懷絕技的變臉大師，你也未必相信，不過她自有一套看法，「我並不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所以別人說跟我說出門應穿得光鮮點，好歹是變臉大師，但我覺得變臉大師是你站在台上的一刻，你便是大師，當你回到台下，便不要裝模作樣，這沒有必要，你要給誰看？」韋飛雄即使成為變臉大師，她也沒有一絲驕傲自滿。比起外表，韋飛雄更在意演出表現，「我認為那刻並非做那事時，便無需裝模作樣，我對自己最大的交待，便是表演時呈現最好的給大家。」

歷經14年光陰，韋飛雄已為兩個孩子的母親，但對變臉表演的喜愛程度卻從未減褪，她笑言：「沒有所謂的堅持與否，是你不知道已經過了許多年，有人找你便工作，每一次都珍惜站上台的時間，」韋飛雄憑著對變臉的熱愛，不斷發掘新元素加入表演，希望呈現更高質素的表演予觀眾眼前，精益求精。「畢竟變臉這行業不如我父親當年般輝煌，現在唯有盡力保存傳統，讓它承傳下去。」憑著對變臉的熱情、堅持和執著，韋飛雄定能將這份堅持感染大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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