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與一班學生飯聚。想不到全是劉伶客,輪流向本人敬啤酒,十餘二十人,一人一杯,我則逐一「回敬」,如此「敬」法,唯有扯白旗,苦著臉說:「我肚脹了。」又說:「頭昏腦脹了。」學生始饒。但見彼等,有些臉青,有些臉漲紅。
上文所說的「脹」與「漲」,每見混淆,常見諸報刊,最明顯的是「頭昏腦漲」。「脹」與「漲」,是有所分別的。寫此文時,翻內地最具權威、奉為「規範正典」的《現代漢語詞典》,用「漲」也通。
二字在古時「膨脹」、「鼓脹」義上相通,唐‧韓愈《石鼎聯句》:「龍頭縮菌蠢,豕腹漲彭享。」《漢語大詞典》「漲」字條云:「後作脹。」二字便即分家,分別代表不同的意思。
「脹」,是向四周膨脹之謂。宋‧蘇軾《與米元章書》:「某食則脹,不食則羸甚。」這和在下「余飲則脹」同一道理。「脹」,還指「脹悶」,充塞難受也,清‧東軒主人《述異記‧食鰻斃命》:「沈腹脹悶不能言而死。」「脹悶」之後就斃命,怕乎!引申開去,「脹」是「脹鼓鼓」,如「吹脹氣球」、「冷縮熱脹」等,決不能作「漲」。
「漲」,水往上升之謂,唐‧杜甫《江漲》詩:「江漲柴門外,兒童報急流。」引申義如「漲價」、「漲級」、「漲風」等,郭沫若《星空‧孤竹君之二子》:「暖風吹,笑紋漲,漲在嬰兒臉兒上,漲在海洋水面上。」酒下肚,血氣往上沖,「漲在學生臉兒上」。
「頭昏腦脹」,指的是腦中有氣發脹、鼓脹脹,繼而有眩,有痛。《現代漢語詞典》只須大眾用該詞用得多了,便不理「習非成是」,美其名「約定俗成」而收入「典」。查較為嚴謹的詞典,便無「頭昏腦漲」,只有「頭昏腦脹」。

新聞與傳播學系副教授 黃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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